三十年代我开始学画，于宋元略窥门径——辗转大西北，到敦煌求艺，始得亲接晋唐壁画，进入大匠之门……   

———潘絜兹

潘絜兹先生

少年痴迷工笔

1915年，潘絜兹出生于浙江省宣平县一个书香世家，祖母和母亲都是民间美术高手，受家庭氛围熏陶，潘絜兹自小迷恋书画，爱好文学。稍大一点后，开始有意识地翻阅父亲的书柜，发现插图本的《缀白裘》《聊斋志异》，开始仿照书卷上插图人物学画。

潘絜兹全家福（后排中）

1927年到杭州上中学，在美术教师张鹿山先生(萧山人，上海美专毕业) 指导下，开始学画。他其后随父亲到北平定居，拜著名北方工笔人物画家、“南张北徐”的徐燕荪先生为师。期间，潘絜兹经常参观故宫博物院的古画收藏，再参照印刷品放大临摹。他注意到日本新兴人物画，喜欢其细密、严谨、写实与现代精神。

抗日战争时期在五十九军政治部1939年（左2）

1937年“七七事变”后，潘絜兹投笔从戎参加抗战，远赴湖北参加了著名抗日爱国将领张自忠将军的部队，在张自忠将军第59军政治部做抗日文宣工作，转战于豫鄂两省。1940年张自忠将军为国捐躯后，潘絜兹辗转千里来到重庆，后到南充定居，重操画笔，开始了自己绘画谋生的艰苦岁月。

到敦煌学艺

敦煌壁画临摹 潘絜兹

这时候，潘絜兹在重庆等地看到了张大千临摹敦煌壁画的展出，引起了他的浓厚兴趣，他暗暗对自己说：一定要去敦煌学艺。

1945年初，潘絜兹一路风尘仆仆、流离辗转到了敦煌。他怀揣着高一涵（时任三省检察使）写给常书鸿所长的荐引信，敲开常书鸿办公室的简陋木门。在常书鸿的安排下，潘絜兹担任助理研究员，加入到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。

半个世纪前的敦煌，地处戈壁深处，千年石室年久失修、荒凉破败。潘絜兹看到了敦煌壁画，那种震撼心灵的感觉让他终生难忘。在唐代壁画雄伟的气魄、丰富的色彩中，他仿佛置身于五彩缤纷、繁花似锦的艺术殿堂，流连忘返。这种来自古代人民智慧与文化的结晶，着实让他为之惊叹！

当时石窟里黑黢黢的，潘絜兹点着煤油灯也只能照亮一小片墙，壁画又很大，上去看，下来画，有时要反复好几次，才能画好一笔。临摹天花板上的壁画，仰头时间长了，脖子酸痛不已。有时他还要趴在地上临摹墙沿的壁画。

由于当时物资匮乏，加上研究所的经费很少，潘絜兹和同事只好自己动手。他们创造了许多土办法，像矾纸，就是用热水化开胶，加矾化在一个木槽子里，一张纸一张纸地过，使生纸变为熟纸；修笔，就是把毛笔改为适用的笔，坏了的笔也可以修出尖来再用；制色，就是把黄土、白垩、红土放到碗里研磨；裱褙，就是把画托纸加固。做这些事情都是在晚上，白天都各自分散在石窟里临摹研究。

在敦煌，潘絜兹的临摹，不仅仅是持灯对临，照抄照搬。在临摹的同时，他还重点研究历代服饰、建筑、器物，涉猎历史、文学等各个领域。常书鸿在他的《九十春秋——敦煌五十年》里回忆：“潘絜兹来了之后，也真是一把好手，临摹壁画，自有一种风格，刚健清新。他对历史的服饰感兴趣，不遗余力地搜集整理。写起文章来概括性、条理性都很强。”

1945年抗战胜利后，潘先生离开敦煌回到兰州，经天水、西安来到南京。在敦煌时，潘絜兹才31岁，但这一年对他绘画事业来说影响深远。他说：30年代我开始学画，于宋元略窥门径一一辗转大西北，到敦煌学艺，始得亲接晋唐壁画，进入大匠之门……

敦煌壁画对潘絜兹作品的影响

潘絜兹先生受敦煌壁画的影响是全方位的，不仅体现在他的艺术创作风格和技法上，还反映在他对传统文化的深入理解和创新应用上。

1954年潘絜兹先生创作了《石窟艺术的创造者》，这幅画的艺术风格也深受莫高窟唐代洞窟壁画的影响，可以说是再现历史，既生动展现了古代画师艺术创作的动人一幕，也留下了工笔画家画工笔画家、古今画人穿越时空对话的一段佳话。《石窟艺术的创造者》表现了一千二百年前的盛唐时期，虔诚的上层社会佛教信徒、勤劳智慧的劳动者、技艺卓绝的民间画师共同开发西北边陲艺术圣地的情景。《石窟艺术的创造者》荣获1982年巴黎春季沙龙美术作品展览一等奖，得到了中西方一致的认同与好评，它的诞生标志着潘絜兹已形成了独有的艺术风格。

《石窟艺术的创造者》 潘絜兹 创作年代：1954

1951年10月，他到北京中国历史博物馆任技术组长，致力于壁画及文物研究。1956年冬赴波兰、捷克参加敦煌艺术展及考察壁画文物修复。

潘先生几十年坚持不懈从事工笔画创作，终于取得丰硕的成果。由于他的努力呼吁、倡导，工笔画迅速崛起，在全国性大型画展中，形成与水墨画并峙双辉的局面。

潘絜兹先生晚年和常书鸿先生的合影

潘絜兹先生一生辗转南北东西，自觉肩负起中国工笔重彩画复兴使命，在创作中融合传统工笔和壁画技法，吸收西画所长，形成了工整细密、设色明丽典雅的个人风貌。他所创作《石窟艺术的创造者》《九歌》《中国神话》《春夏秋冬》《花与女》；晚年的巨幅敦煌组画《三危圣光》《石窟献艺》《佛光普照》《石窟魔影》《人神之间》《艺传万代》等成为画坛经典之作。

潘絜兹先生出版过敦煌学、美术史等约20种专著，如《敦煌的故事》《敦煌服饰资料选》《阎立本和吴道子》《绘画史话》《致工笔重彩绘画艺术》《接受敦煌艺术遗产》《工笔重彩十六观》《九色鹿》等，还发表过大量美术评论。他对中国传统工笔重彩绘画艺术的研究、继承和复兴、发展，都作出了极其重要的贡献。

2002年8月10日，潘絜兹先生因病于北京逝世，享年88岁。

潘絜兹（1915.9—2002.8）当代著名工笔人物画家。原名昌邦，浙江宣平人。1932年入北京京华美术学院，师从吴光宇、徐燕荪，专攻工笔重彩人物画。1937年入伍，在张自忠将军部下做宣传工作。1945年到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从事古代壁画的临摹研究工作。历任中国历史博物馆美术组组长，《美术》月刊编辑，《中国画》主编， 北京画院专业画师及艺术委员会副主任，北京工笔画会会长，中国美术家协会北京分会副主席。代表作品《石窟艺术的创造者》《岳飞抗金图》《白居易场面炭翁诗意》等。

参考书籍：

《九十春秋 敦煌五十年》常书鸿

《浅谈敦煌壁画艺术对潘絜兹的影响》李韦

《记著名工笔画大师潘絜兹先生》桑洛

撰文丨张自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