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使

兰州一中2023届高二（21）班 黄天泽

北海岸畔，纷纷扬扬的大雪铺洒而下，正如满山遍野的柳絮齐齐飘落，却不带丝毫春天的旖旎与温暖，和着的只有同样漫山遍野的寒风，尽情肆虐着这片贫瘠的土地，只叫得天地惊、鬼神泣。

其间有一位老人，衣不蔽体，瘦小的身躯显得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。而在这茫茫荒野中，他却是手持旄节，神情庄重地眺望远方：我自手持汉节，心系汉室，纵那冰天雪地日寒一日，我心永不变！

我自汉室来，也曾受过些许薄禄、几分恩宠。荣华富贵，美酒佳肴，不过浮云流水，怎比得上皇帝的一纸诏书？“士为知己者死，女为悦己者容”，承蒙皇恩浩荡，愿许圣上以驱骋，就让我舍去这边的盛世华年，放下此处的亲戚故旧，作为使节来到千里之外的单于帐下。

我生食汉禄，死为汉臣，身为大汉使节，又怎能放下气节，折了大汉的颜面？告诉你，卫律！你身为人臣，不为圣上分忧，反而背叛了圣上，背叛了大汉，厚颜无耻地做了汉奸！此刻还妄想让我投降？你哪来的脸面与我说话，你又哪来的面目立于天地之间？告诉你，单于！你痴心妄想！锦衣玉食我有何羡，严刑拷打我有何惧，你就算把我关在地窖中又能如何！我渴饮雪，饥吞毡，生命何足贵，只求不失大汉颜面。想让我投降？贱命一条，随你们折腾。只要我有一口气在，我便心向汉室，矢志不移！

哈哈，你没辙了吧？让我去北海牧羊？我又有何惧！你不给我粮食，不给我衣物，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？呵呵，旄节在手，我心甚安，何须你们匈奴的同情与施舍？“任海枯石烂，汉节不稍亏”，就算你要那公羊产仔，又怎能动摇得了我心！

人在异乡，忘不了的，是故国；放不下的，是亲人。“夜坐塞上时听笳声，入耳痛心酸”。唉，离家已有十多个春秋了吧？昔日同父母妻儿告别之时，怎想得到这一别就是几千个日日夜夜？眼前的星空中好像浮现出你们的身影，却是看不清、摸不着，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。黯然回首，只有悠悠胡笳与我相伴；再回首，却只剩下了羊群与这片萧瑟荒凉的草场。故国血亲，不知此生是否还能相见？

我走在茫茫荒野之上，惟有一轮明月，三两孤鸿，几滩浅水，以及零零星星的羊群孤伴我左右。我用双脚丈量了这片荒芜的土地，却还不知这天有多高，海有多大。常言总道青天高耸不可攀登，不知是否远得过我回家的路？世人皆曰海水广阔不可斗量，不知能否多得过我在此度过的日日夜夜？月明星稀，又有谁能来此告诉我答案？几缕寒风吹过，镇住了这漫天思绪。我只得收起符节，带着羊群，继续走着。

……
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这辽阔的天际边出现了一道人影，径直向我走来。这么多年过去了，又是谁还来此折辱我？却见来者策马赶来，是公差打扮。“苏武，你在此放牧了这么多年，也算有所功劳。今单于开恩，你可以回去了！”

能回去了？得到这个消息好半晌，我还是觉得头晕目眩。十九年了，十九年了！昔日的黑发早已染上了些许花白，昔日的符节上的牦毛都已脱落，昔日浩浩荡荡的使节团，此时更剩下了几名行将就木的老人……要回去了吗？要回去了吗？终于可以回去了吗？我有些痴呆了……

同样的路，同样的人，不同的心境，不同的年华。十九年了，十九年前我也是从这条路上来到西域的吗？昔日的武帝让我出使时，何等的庄严与威武！别时景象历历在目，但此刻，我为何只能到祠堂祭拜他了呢？现如今，物是人非，今日回到这让我无比思念的故土，怎觉得如此陌生？我只有感慨……

后悔吗？我不悔。我一己之私，怎比得上家国大事，又怎比得上先帝托付的使命？生食汉禄，死为汉臣，再来十九年的艰辛痛苦又有何妨？我自一片丹心照九天，“终教匈奴心惊胆碎，拱服汉德威”！